??Title图片基于摄图网版权协议
你们情人节怎么过的?没人送花没人送礼物?
这么巧,我也是。
多年夫妻成兄弟,情人节是什么啊?只想吃好喝好。
我可能真的膨胀了,最近每天都去超市买一盒车厘子,蔬菜要有机的,牛肉要上好的。今年开始,我在家里经常搓着手碎碎念的一句话就是:我得吃好点,我得吃得像个有钱人。
你们发现没有,现在能每天去超市买菜,然后不慌不忙地做一顿饭,再坐下来慢悠悠地吃完,已经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了。
我今年的目标,就是可以每天自己做饭吃,然后每天去运动,保持身心健康愉悦。
今天偷个懒,贴一篇我写的旧文吧,关于吃这件事,是怎么暴露一个人本质的:
张曼玉和黎明演过一个经典的香港电影,《甜蜜蜜》,这么多年我重温了数次,一直记得的却是李翘(张曼玉饰)吃东西的样子。
大口大口地吞咽食物,仿佛永远也吃不饱。
哪怕后来她在香港赚到了钱,她的店铺开张,请了黎明和他老婆来参加开业典礼。
她穿得珠光宝气,靠在门边和黎明一边聊着天,还一边贪婪地吞咽着手里的蛋糕,一边说着“我好饿。”
饥饿感,表面上是对食物的,更深的根源,却是内心的匮乏。
电影《甜蜜蜜》剧照
我自己吃东西的样子,和李翘很像。
对食物不加挑剔,狼吞虎咽,和朋友聚餐,一定是急匆匆最先吃饱的那个。
跟老公吃饭,再烫的砂锅米线,也能快速吸溜完,这时往往他还剩大半碗,我在旁边看他慢悠悠夹一筷子米线,把嘴凑上去小心翼翼吹凉,我已经急得冒烟了。
我表面上对吃不感兴趣,实际是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去品味和讲究。
奋斗期,命都可以不要,还讲究吃吗?
二三十年前的香港,汇聚了一波又一波怀揣着梦想去打拼的年轻人。他们在激烈的竞争和残酷的夹缝中求生存,内心深处无法消弭的匮乏、紧张和不安全感,和如今奋斗在北京的年轻人是一样的。
一直自诩北京新中产,“吃”这件事却暴露了我的本质。
我抱怨大郊区的外卖只有过桥米线和黄焖鸡米饭,城里上班的正宗中产阶级朋友说,花80块钱点一份带藜麦和牛油果的午餐,其实也就那么回事,买个心理安慰而已。
紧锣密鼓的工作节奏下,能坐下来好好吃顿饭实属不易。若还能每餐讲究食材品质,营养搭配,从采买到烹饪,在自家窗明几亮的厨房里进行,那是奢侈中的奢侈。
在北京,开车上班的是穷人,走路上班的是有钱人。去餐馆吃饭的是穷人,自己做饭的是有钱人。
我花了十多年从18线小镇奋斗到了京城,却悲伤地发现,连吃都不讲究,我可能一辈子也做不了体面的北京中产了,我本质上就是个焦虑的穷人。
吃得讲究,除了真正的吃货,就是有钱有闲阶级了。
不要以为去网红餐厅打个卡,吃得起昂贵的食材,就是吃得有品位了,看崔岱远写的《京味儿》就会明白,北京人是怎么对待吃的?
真正的富贵闲人,并不追求原料的昂贵,而是追求工艺的精湛。
这本书写得很有意思,作者是个老北京,他讲北京人的特点是,“在北京人身上,既可以感受到北方民族的粗犷,又能体会出宫廷文化的细腻;既蕴含了宅门儿里的闲散,又渗透着官府式的规矩。”
《北京菜头牌》就是典型的例子,炒麻豆腐,原料不起眼,但是做法费油,费料,费工夫:
先把腌好的雪里蕻洗干净了,用清水反复浸泡洗过,去了咸味儿,顶刀切成末儿。青豆也先用水泡上半天儿,然后煮到刚熟还没烂的地步预备着,再用铁锅把羊尾煸炒出油来,放姜葱炸香了……
炒麻豆腐要用文火,一边翻炒,一边加上料酒,酱油,雪里蕻,煮熟的青豆,同时要加进去大量的水,水要能把麻豆腐没过才成。做这道菜不能离开人,要不停用铲子抄着锅底翻炒,这样才能保证不糊锅,不巴着锅底。
一会儿,锅开了。锅里的麻豆腐会泛起大大小小的泡儿,伴随着“咕嘟咕嘟”的声响儿,一股炒麻豆腐特有的酸香气扑鼻而来。老北京有个歇后语,叫“炒麻豆腐——大咕嘟”,说的就是这个过程。这时候仍要不断翻炒,不能着急,等水渐渐地糗进麻豆腐里,让水和麻豆腐完全交融,有了黏性和糯性,泛出一股特有的酸香味儿,把麻豆腐彻底炒透才算炒得了。
就像《红楼梦》里那道著名的“茄鲞”,一道茄子,工序复杂,还要十几只老母鸡来配它。难怪炒熟的麻豆腐比生麻豆腐,价格要贵上十倍!
北京人的吃讲究时令。比如有一种北京小吃“豌豆黄儿”,“吃豌豆黄儿的时令是暖融融的春景天,因为吃的就是个温润劲儿,唯有大地回春的春季最能彰显它的品性。”别看这么不起眼的小吃,做起来也是非常费工夫的。
这本书还讲了为什么现在的餐厅做不出“宫廷菜”。
比如有一道菜叫“樱桃肉”,寻常的食材,但是做出来要耗费一两天的工夫:
樱桃肉可不是用樱桃汁熬的肉。更不是现在电视上一些创意达人用沙司和上海酱油咕嘟出来的肉。老北京所说的樱桃肉,说白了是道象形菜。主辅料里都不见樱桃。
大概做法是这样的:先把一整块半尺见方五花三层的大肉用小火慢慢煮到七成熟。捞出来,等到肉晾凉了,用干净布蘸干了水分,切成五五二十五块一模一样的四方块儿。、
接下来可是关键,每块肉要在半透明的肉皮上用快刀整整齐齐划上十字纹,正好划出四个方格子。每个格子恰巧如樱桃大小,这就是做出樱桃型的坯子。下刀的深浅可要有分寸,要求把肉皮刺开一多半,但又不能完全刺透,为什么呢,因为下一步要放在油里,直炸得肉皮膨裂开来。恰似四颗圆鼓鼓的樱桃。
下一步,炒汁儿。盐,糖,醋,酱油,葱,姜,自不必说,还必须用到红曲米粉,只有这样做出来的肉才会有紫红的樱桃色。红曲米,由早稻发酵加工而成,碾成朱砂色的红曲米粉,是传统菜肴里经常用到的纯天然色素,用它做出的大鱼大肉看上去喜庆。
把那二十五块炸出樱桃型的肉块儿,放进炒得拉黏儿的汤汁里煨?着,待到汁液充分收到肉里去。捞出来整整齐齐码在盘子上,依然拼回一块方肉,那就是一百颗油亮红润的小樱桃,比真正的樱桃自有惊艳之处,这才称得上是——宫廷御膳樱桃肉。寻常的食材,消耗了精细而漫长的功夫。
写到这里,不禁想起我的一个北京朋友,每次和他吃饭,他都细嚼慢咽,悠闲散淡的样子,20多岁的男生,走路也是悠闲地踱步,感觉就差一个鸟笼子提在手里了。
当时我不明白,现在终于懂了。
对比之下,忧伤万分。我等生活在北京的穷人,舍不得花时间去品味生活,连吃一顿饭也是急匆匆的,因为我们的时间,要用来赚钱啊!
就像《京味儿》里写的,“如果说宫廷菜有什么特殊之处,那就是比一般餐厅的菜花费更多的工夫。菜,想要好吃,就得加一味调料,叫时间。”
而时间,才是最贵的。